來源:周道客戶端
2021-06-07
周口日報·周道客戶端記者 呂冰汝
在周口市博物館三層東側的展廳“逐波興埠”里,有這樣一通碑刻:它通體由青石材質制作而成,高120厘米,寬40厘米,厚8厘米,兩面刻,均為陰文楷書,碑名為《嚴禁溜夫訛索客船事告示碑》。在周口市博物館為數(shù)不多的碑刻文物中,這通石碑是我市迄今發(fā)現(xiàn)的唯一一件約定溜夫行為、確保水運秩序的文物,對研究周口水運史具有重要的歷史考古價值。
一塊“踏腳石”的華麗轉身
這通碑刻,在安家周口市博物館之前,曾有一段傳奇的經歷,這一切得從一塊“踏腳石”說起。2008年的夏天,在周口市沙河北岸,一戶李姓人家因辦喪事,急需一塊墓碑。李先生靈機一動,想到了自家大門底下的那塊“踏腳石”,雖說風吹日曬,面目斑駁,稍顯陳舊,但形狀大小頗似一通石碑,用它來稍加改造,磨去原有的碑文,重新翻刻成一通墓碑,又能省去一些費用。就這樣,李先生費了好大勁兒把這塊“踏腳石”連“根”拔出,送到了大慶路與建設路交叉口中原商貿城里的一家碑刻店。
這家店的主人叫段清海,他從事刻碑行業(yè)多年,經驗頗豐,從第一眼看到這通石碑,憑直覺就感覺它來歷不凡?!爱敃r那個人把這通碑送到店里,要求把上面的字磨掉,重新刻成一塊墓碑。我仔細一看,這通碑的表面雖然有些微磨損,字跡稍顯模糊,但細致觀察,能發(fā)現(xiàn)碑文的落款為清嘉慶十七年(1812年)和清同治八年(1869年)。也是不忍心吧,我沒有把它毀掉,而是免費為那個人刻了一通新碑,就把這通年代久遠的舊碑留下來了?!倍吻搴;貞浾f,2012年的時候,他聽說周口市博物館面向全市征集古物,他第一時間把石碑送交到周口市博物館,沒有要一分錢,“它在我的店里放了四年,期間好幾次差點被送貨拉貨的工人損壞,交給博物館總算是給它找了一個‘安穩(wěn)’的家,我的心里也算踏實了”。
要感謝李先生的“勤儉持家”,更要得益于段清海敏銳的文物保護意識,讓浮沉百年、緘默不語的它,終于從一塊“踏腳石”的命運中“翻身”,作為清代周口水運史的珍貴見證,確認了自己“尊貴”的身份。
一段歷史風云的不朽見證
說它“緘默不語”,其實并不準確。這通石碑通體有字,碑的陽面為清同治八年四月十六日淮沈項分縣縣丞孫茂悟所刊刻的嚴禁溜夫訛索客船事告示,碑的陰面為附文,內容為重刊的清嘉慶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陳州知府李振翥制定的嚴禁溜夫訛索客船事章程,是對公告內容的重申,兩面碑文內容大致相同,加起來共有1100余字,均為約束溜夫行為的公告或章程。碑首追刻的有四個大字:永垂不朽。
那么,“溜夫”是指誰呢?就是在船上或者河工中查看水流大小、緩急情況的夫役,在船行到激流處,溜夫還會臨時參加拉纖?!傲锓蛴炈骺痛?,即溜夫訛詐勒索來往客船,按照現(xiàn)在的說法,頗有“水霸”“路霸”的性質,這通石碑正是為嚴禁這種行為而刻立的。
明清時期,基于沙河、潁河、賈魯河三川交匯的獨特地理優(yōu)勢,周家口逐漸發(fā)展為全國聞名遐邇的水上轉運重鎮(zhèn)和水陸碼頭,江南客船向北運送物資均需經過此地。到了清嘉慶年間,陳州府的沙潁河水運已然十分發(fā)達,江南?。ń癜不铡⒔K)太湖縣等地的客船頻繁來往于陳州府境內。此間,在沙潁河項城雞心灘、小頂及淮陽方家灘一段,當?shù)亓锓蛑谐霈F(xiàn)了一群所謂的“水霸”,時常攔壩勒索過往客船,漫天要價,時間一長,引發(fā)了來往客商的極大不滿。嘉慶年間,安徽太湖縣一名在國家最高學府國子監(jiān)讀書的監(jiān)生趙義先等人,將此事反映到陳州府,控告竇萬倉等人訛索客船,時任陳州府知府李振翥獲悉后,責成淮寧(今淮陽)、項城二縣縣令弄清事情原委,并為此專門制定了水運章程,明確專人管理河道水運秩序,規(guī)范溜夫與來往客船之間的價格,要求溜夫做到有規(guī)可依、違規(guī)必究。
到了清同治年間,類似不法行為再度上演。同治八年(1869年)4月,江南省太湖縣監(jiān)生胡茂林向陳州府地方稟呈溜夫勒索過往客船之事,淮沈項分縣縣丞孫茂悟依照嘉慶年間陳州府知府李振翥頒布的章程,再次發(fā)布嚴禁溜夫訛索客船事告示,并強調:“碑示章程,上下溜夫頭膽敢不遵,一經查出,或被告發(fā),定將夫頭責革,決不寬貸。勿謂言之不預也,各宜凜遵,特示?!?/p>
一座水運成就的咽喉重鎮(zhèn)
“萬家燈火俟江浦,千帆云集似漢皋”,這是明萬歷二十六年(1598年)進士熊廷弼《過周家口》中的詩句,詩中描繪了夜晚的周家口像南京浦口一樣燈火萬家,繁盛的白天像漢口一樣千帆云集。周家口作為一座由水運成就的咽喉重鎮(zhèn),其地位可見一斑。
周口歷史上因水而興,因水而發(fā)達,如今周口已成為“內聯(lián)外通達江海”的中原港城。周口水運歷史悠久,2021年榮獲2020年全國十大考古新發(fā)現(xiàn)之一的淮陽時莊遺址,發(fā)現(xiàn)了我國最早的糧食倉城,印證了早在距今4000年至3700年前的夏代,周口地區(qū)就已經開啟了水運的歷程。戰(zhàn)國鴻溝水系的開鑿,更使周口地區(qū)成為溝通江淮的水運要道,從此之后,周口水運得到歷代官府的重視。特別是明成祖朱棣遷都北京以后,大批軍國物資需要北運,由于當時地處黃河下游的大運河淤塞不通,明政府在開辟海運的同時,開辟了淮安經周家口、朱仙鎮(zhèn),越過黃河,經衛(wèi)河通達北京的水陸聯(lián)運,周口因地處沙河、潁河、賈魯河三川交匯處,得水運之利,成為遠近聞名的水陸集散地,商業(yè)逐漸發(fā)展繁榮起來,至清代成為豫省一大都會、河南四大名鎮(zhèn)之一。民國初期,周口崛起為僅次于河南省會開封的第二大城市,人口達20萬人次,周口的繁榮在當時可見一斑。水運成就了周家口,其水運的發(fā)達,離不開地方官府對水運秩序的管理和保護。
這通《嚴禁溜夫訛索客船事告示碑》作為當時周口水運秩序管理中的官方意志,為研究清代晚期周口漕運文化提供了真實寶貴的歷史資料。在周口市博物館,它卓然獨立于一隅,默默地講述著那段水路風云。③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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